竹外桃花三兩枝，春江水暖鴨先知；蔞蒿滿地蘆芽短，正是河豚欲上時。近讀蘇軾《春江曉景》這首詩，詩中提到“河豚”兩字，使我想起了一個有關“長江三鮮到不了金山寺”的神話故事。
眾所周知，刀魚、鰣魚、河豚魚，是名揚天下的“長江三鮮”。每到春暖花開的季節(jié)，它是江南一帶人家餐桌上最珍稀的上乘佳肴。這些肉質細滑，味道鮮美，風味獨特的野生魚，只有在揚中以東，直至長江入�？诘乃虿庞�。為什么同在一江水，這些“長江三鮮”卻到不了鎮(zhèn)江水域，故事有玄妙，讀了會令人靈醒啟竅。
相傳，東海龍王派刀魚、鰣魚、河豚魚去鎮(zhèn)江金山寺拜佛，臨行前再三叮囑：“你們必須在江心走，一旦碰到什么異常，刀魚只管往前鉆，鰣魚只能往后縮，河豚千萬別生氣，這樣便可安全無恙到鎮(zhèn)江”。
于是，生活在長江入�？谝粠У�刀魚、鰣魚、河豚魚，每當春節(jié)過后，便溯流而上，一路暢游，很想直奔鎮(zhèn)江金山寺。當它們游到了楊中一帶，正是鶯飛草長時節(jié) ，只見江灘上蘆葦青青，岸邊桃紅柳綠，田野綠茵飄香，美景十分迷人。于是，它們以為反正已離鎮(zhèn)江金山寺不遠，大功即將告成。“三鮮們”甚是歡欣，便忘卻了臨行時龍王的關照，個個離開江心河道，一個勁地往岸邊游弋，正當它們得意洋洋，意欲欣賞江岸美景時，不料，剛到江邊就觸上了魚網。這時，它們亂了方寸，刀魚急于逃生，卻忘了龍王的交待，拼命往后縮，自己的“腮”被網眼死死卡住。鰣魚見刀魚往后退反被魚網纏住，便自作聰明使勁往前鉆，那知，窄腦袋雖然鉆了過去，可沒想到自己的寬身段，卻被網眼死死卡緊。河豚見狀，氣的直叫“反了，反了！”這一氣，肚子立即鼓得大大的，也被網眼纏得動彈不得。“長江三鮮”們全部落網，就此，都成了人們舌尖上的美味。故而，自古以來，“長江三鮮”只能棲息在“西從揚中起，東到崇明島”一帶。
后來，龍王知悉“長江三鮮”不幸的遭遇，便對刀魚、鰣魚、河豚魚的后代專門作了訓示：“往后你們再去鎮(zhèn)江金山寺拜佛 ，無論做什么事，一定要看得出“四六”，要牢牢記�。�“遇事有靜氣方成大事；逢變無驚懼可旅遠途，臨危有主見能得無恙；歷險善應對會免遭殃”，切不可用自己的短處，應對來自外界的威脅，千萬不要學你們的前輩，一遇到急難事，個個驚慌失措，失頭忘腦，亂了陣腳，用自己短處，去搏擊外部環(huán)境帶來的威脅而自投羅網。否則，憑你們的這點能耐，是無以穿越激流，抵達鎮(zhèn)江金山寺的”。
沒想到龍王對“長江三鮮”后生的忠告，非但沒有引起它們半點警覺和感激，相反，個個被激怒似地責怪龍王爺，你別在我們面前放馬后炮，倘若當初，你在我們前輩出征時，應該把它們各自“短處”講透徹些，它們也不至于在慌亂中被魚網纏身，成為燒香拜佛途中的犧牲品。”
龍王遭到“長江三鮮”后生們的抨擊，便無奈地放話“不聽好人言，吃虧在眼前” ，便怏怏不樂離去。故而“長江三鮮”只能世世代代重蹈覆轍，始終棲息在楊中下游一帶江域，而“刀魚當鉆不鉆，鰣魚當縮不縮，氣死老河豚”這一俗語，從古流傳至今。
今天讀了這個故事，我對龍王用“話不說透”的做法，來訓導“長江三鮮”后生，很不欣賞。理由是，你龍王爺，既然要為“長江三鮮”出征遠行支招，為什么不事先把話講透徹明了，讓“長江三鮮”懂得自身短處在哪，在遇到風險時，盡量規(guī)避免短處的發(fā)作，從容應對威脅，迅速擺脫風險。
聯想現實生活和當今的職場，一些在企業(yè)當領導的高管們，做派如同“老龍王”的大有人在，他們往往在指導中層管理者如何用人時，要求部下：“你可以不知道下屬的短處，但必須要知道部下的長處”，此話聽上去是強調“知人所任，用人所長”，很有道理。但細細品味，謬誤是十分顯見的：
其一，職場上的每個人是都有個性的，難免在本能和秉性上存在一定的偏頗和短處。他們在從事各種活動中，往往會因本能的驅使，扼制不了自己短處發(fā)作。譬如，喜歡夸夸其談的人，在任何場合都會放肆地大談山海經。故而，在使用這些人時，要事先告知他的短處所在，在為人處世中，要多多防止自己侈談妄議的本能發(fā)作。其道理就像小學教師，總是把上課愛講話、好躁動的學生，安排在教室最前排，讓他受控于自己眼皮底下，以防止他上課講話、開小差。所以，當領導的人，要“知人所短、言人之短、制人所短”，才能揚長避短。
其二，在現實生活中，類似龍王爺思維的人，本身心底晦澀而不透明，在布置工作中，好像是用打迷宗拳的辦法教導人，不講長短，不說透利弊得失，把下屬置于“所以然”和“不知所以然”兩難境地。其心思無非是，如果他的部下工作干得很出色，當然是他功不可沒；若不是這么一回事，則與我無關。說白了，是為自己推卸責任留下缺口，這種“知人所短不言長短，有意無意容人之短”做法，既會貽誤事業(yè)，又會為自身不擔當留下借口。所以，作為率眾達標的企業(yè)領導，在布置工作時，說事要明明白白，謀事要清清楚楚，干事要利利索索，必須力戒事是而非，規(guī)避云里霧里。唯有這樣，方能做成事，辦大事。
用“長江三鮮到不了金山寺”來說事，是希望當今的企業(yè)領導，在職場用人時，實在多一些、本色濃一點，既要張揚人之所長、亦要提醒人之所短，切不可“揚長不言短，任憑人試錯”。這樣，既浪費生命，又貽誤事業(yè)。（2021年2月20日定稿）
作者簡介：顧品，退休教師，原任全國鄉(xiāng)鎮(zhèn)企業(yè)家培訓中心副主任、無錫市鄉(xiāng)鎮(zhèn)工業(yè)干部學校副校長。
附：毛主席手書蘇軾《春江曉景》詩一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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