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人思維偏重直觀和形象,故給蟹,取“四名”:以其橫行,則曰“螃蟹”;以其行聲,則曰“郭殼”意為刮殼;以其外骨,則曰“介士”;以其內(nèi)空,則曰“無腸”。所以,蟹,便有了“橫行介士”和“無腸公子”的稱號。此外,蟹,還有“橫行將軍”、“菊下郎君”等等雅號。蟹的“無腸公子”別號,大概最早見于東晉葛洪《抱樸子、登涉》:“稱無腸公子者,蟹也。” 唐代馮贄《云仙雜記》亦云“蟹曰無腸公子?梢姇x、唐時代都有此稱。唐代唐彥謙有《蟹》詩曰:“無腸公子固稱美,弗使當?shù)澜麢M行”。
相傳史前陽澄湖東岸巴城的先民,世世代代勤耜稻菽,廣播稼禾。但年年秋收在望,屢遭“八足雙螯”水蟲之患,該水蟲“盤禾傷人”,如虎似狼,被稱為“夾人蟲”。到了夏禹治水的時候,一名叫巴解的村民被任命為督工,專門治理這夾人蟲。,巴解讓人們夜間在營地舉火照明。“夾人蟲”見到亮光,似紫云壓城般“群涌而至”,眾人大驚,片刻被夾傷者甚多。這時巴解設(shè)計謀除害,讓人們在田邊地頭筑壩挖壕,再燃火照明。當“夾人蟲”再次來到時,全部被灌入溝壕內(nèi)的沸水燙死,甲殼通紅,香味四溢。巴解疑惑間嘗了一只水蟲,發(fā)現(xiàn)其肉質(zhì)細嫩,鮮美勝于百物,方知此物竟是美食,于是,眾人爭相品嘗。自此,害蟲變?yōu)檎漯}。為紀念巴解敢為天下先,“除蟹、食蟹” 的功勞,人們在造字時,將“解”凌于“蟲”字之上,故“蟹”名傳于現(xiàn)今。
多少年來,文人墨客,用蟹說事的很多,我想,其原因蓋出于“蟹”之味美,好吃。據(jù)說,我國已有4000多年的吃蟹的歷史,在這漫長的歷史中,擅長于在舌尖上“跳舞”的中國人,對蟹的吃法,頗多。在盛產(chǎn)螃蟹的蘇中,有“蟹八吃”之說。最流行的是“清蒸”。這種吃法,要選上乘的“籪蟹”,江南叫“大閘蟹”,俗稱“南閘北籪” 。此蟹,是人們在港汊間,設(shè)置一種用竹編成的閘,名為“籪”。夜間,捉蟹人攔閘,置一燈,蟹見了燈光,便會爬上竹閘,當它翻“閘”時,便落入捉蟹人的羅網(wǎng)。這種“蟹”體態(tài)豐腴、肉質(zhì)細嫩,青殼白肚、金爪黃毛、蟹肉飽滿。吃這種蟹時,可臨募《晉書、畢卓傳》:“右手持酒杯,左手持蟹螯,拍浮酒船中” 的 意境,定能“樂而陶醉、興致勃發(fā)。
至于其他的吃法,更為豐富。像“不蒸不煮”也當菜的醉蟹,制作要經(jīng)二十一道工序,而后浸的于酒壇之中,數(shù)日后,開壇即食,其色如鮮蟹,肉質(zhì)細滑,吃了會“滿齒鮮香” 粘在舌尖上。
還有“外溫內(nèi)燙”蟹黃湯包,更稀奇。它用大閘蟹肉,新鮮豬肉皮和散養(yǎng)的老母雞,熬的“膏湯”為餡,用薄面皮包成包子,蒸熟后,裹成有18道皺褶的包子,放在盤子里像朵“菊花”,提起來“半透明”像個“燈籠”,吃的時候要“輕輕提、快快移、先開窗、后吸湯、最后來個一掃光、千萬不能把嘴燙”。 再有的吃法,是把蟹肉先剝出來,稱為“蟹粉或蟹黃”,用它制成蟹黃粉皮、蟹黃豆腐、蟹黃獅子頭、蟹黃魚唇、蟹黃魚翅等,這種用“蟹肉混搭”的菜肴,在飯店、酒家,只只盡顯高貴。
聽說北京人,更有別具一格的吃法。一些飯店、酒家,把蟹事先畜在大缸里,澆雞蛋白催肥,一兩天后才應(yīng)客。吃時用兩指掐住活蟹體殼,任它“雙螯”亂舞,然后用手掰開蟹臍更為離譜的是,“咔嚓”一聲,揭開蟹殼,便扯碎入口大嚼,如同吃“熗活蝦”般,據(jù)說味極美。正是:“吃者膽大妄為,看者無不驚心”。
在古時,北方人曾有“吃甜蟹”之說,史志《清異錄》:“煬帝幸江州,吳中貢糖蟹。”《夢溪筆談》:“大業(yè)中,吳郡貢蜜蟹二千頭,大抵南人嗜咸,北有嗜甘,魚蟹加糖,蓋便于北俗也。” 如今北人已沒有這種吃法,不過南方人吃蟹,必蘸醋伴姜,有時,有人竟會在醋里加糖,變成酸甜的味道,這種多此一舉的“怪吃”,也許正源于陸放翁詩云:“磊落金盤薦糖蟹” 的來頭。
現(xiàn)在看來,中國人對“吃”的一套,太有研究,有個故事更能說明問題。我國有位在德國的外交官,一次在火車上,見到有德國人、美國人、中國人一起同行坐車,這三人見到一位德國小孩,捧著魚缸上車,里面養(yǎng)著一條形狀、色彩都很奇異的魚。這時德國人見了,便問:“這條魚叫什么名字,是什么科、什么目”。當時,美國人也問:“這條魚有什么生活習(xí)性,喜吃什么食,適宜的水溫是什么?能不能引入美國養(yǎng)殖?” 這時輪到中國人問了,他只講了一句話:“這條魚是清蒸好吃,還是紅燒好吃?” 看來,國人對舌尖上的事,真是考慮得有的過分。其實,光顧“吃得好”,沒有“養(yǎng)得好”、“做得好,”是萬萬不行的。
自古以來,人們就喜好吃蟹,宋代大文豪蘇東坡嗜蟹成癖,常以詩換蟹:"堪笑吳中饞太守,一詩換得兩尖團。“文豪以詩換蟹,得意之狀,盡顯其食后發(fā)出“不到廬山辜負目,不食螃蟹辜負腹”的感嘆。明代劇作家李漁:更是以蟹為命,在其所著《閑情偶寄》中自稱以蟹為命,一生嗜之。自上一年螃蟹退市時即儲錢以待,自呼其錢為“買命錢”。自螃蟹上市之日起到斷市之時終,他家七七四十九只大缸里始終裝滿螃蟹,用雞蛋白飼養(yǎng)催肥。他無一日不食螃蟹,因擔心季節(jié)一過難以為繼,還要用紹興花雕酒來腌制醉蟹,留待冬天食用。
現(xiàn)今世人,振古如斯,對食蟹更為尤烈。報載,我國每年蟹的消耗量達60億只。如此多的蟹,靠生態(tài)自生自長,絕不可能。金秋十月,見諸我國市場的上“蟹天蟹地” 都是人工養(yǎng)殖的,但這些“蟹”鮮美程度,比起野生河蟹要遜色多了。要養(yǎng)出和野生一樣的蟹,是件非常難的事。然而,去年我在宜興高畻一家養(yǎng)殖戶買到的蟹,吃口很好,如同二十多年前的陽澄湖大閘蟹一樣,竟會“膏黃肉嫩甜絲絲”。于是,我打聽他的養(yǎng)蟹門道。主人饒有興趣地道出了他的“養(yǎng)蟹”心聲。
“養(yǎng)蟹心態(tài)要平和,勿貪”。一般來說,蟹塘水面超過十畝為好,每畝水面喂養(yǎng)的河蟹不超過600只;有的人想高產(chǎn),,投放蟹苗過多、過密,達到上千只,結(jié)果是貪多無大蟹,小蟹無人要,最終蝕本。
“養(yǎng)蟹要有氣度。”蟹最怕塘底泥土不潔而染菌得病。每當蟹塘清池、干塘,要把淤泥剔凈,灑上石灰、露天烤曬,滅絕塘底硬土中細菌。在灌水入塘?xí)r,器量要大,舍得投放大量木炭,以吸附水中雜質(zhì),這樣各種病菌“斬凈殺絕”,蟹生長則無恙也。
用心為“蟹”造環(huán)境。河蟹生長,尤喜“水清澈”,躲在水草叢中“曬太陽”。肥碩大個之蟹,都棲于含氧高的水草叢中沐浴陽光,覓食鮮活小魚和螺螄,長體肥脂。河蟹在吞食時會剩下殘屑,這些殘屑,誘發(fā)了塘中的小魚的繁殖,成群的小魚長大,會把水攪渾,破壞了河蟹喜歡的“清水世界”。為不讓小魚攪渾水,蟹塘里必須放養(yǎng)一些鱖魚和大綽蝦,這樣,鱖魚捕食小魚、河蝦吞食飄浮水中的螺螄殘屑,如此“蝦兵蟹將齊上陣,鱖魚巡獵打沖鋒”,水體自然會保持清澈見底。人們常說的“清水蟹”就是這個來頭。
專注于“蟹”之喜好。河蟹最怕吃腐爛變質(zhì)的餌料,特別講究水生態(tài)的“真純”,故而,投放蟹塘的餌料,要“樂蟹之胃口”。蟹,喜食浙江沿海一帶的“活螺螄”,來自太湖鮮活的小魚。在喂餌時,對變質(zhì)腐爛小魚、一粒一粒的死螺螄,都要一一挑出來,一點兒都不可含糊。這種麻煩,千萬不能怕。
甘于“凝神屏氣受苦累”。蟹,無論大小,都是一年之內(nèi)長成,要養(yǎng)出肥壯個頭大的蟹,水體含氧要充沛,塘中水草得豐碩肥,水面動靜要微小,這樣,河蟹會“靜靜地長,悄悄地蛻殼”,蛻殼的次數(shù)越多,蟹就長得越大。盛夏,往往水體含氧不足,這時,切不能用增氧機攪拌增氧,這樣受驚的蟹,會拚命“躁動”,不長個、反掉膘。所以,只能頂著烈日,只能用傳統(tǒng)的方法,腳踩水車,用土辦法為蟹塘循環(huán)換水,這樣的近呼刀耕火種的方法,會很累,但換來旳是“螃蟹按照你的心思長”。
想不到要養(yǎng)出肥碩鮮糯的大螃蟹,竟會如此的“煩文褥節(jié)”,沒有對它“如癡”的敬畏。是絕對養(yǎng)不出如同明末“蟹仙”李贄所云的“蟹之鮮而肥,甘而膩,白似玉而黃似金,已造色香味三者之極。”由此看來,只有當養(yǎng)蟹人的心、氣、神、體,完全處于一種“安靜放松”的狀態(tài),才能養(yǎng)得出“螯封嫩玉雙雙滿,殼凸紅脂塊塊香” 的大閘蟹。養(yǎng)蟹是細活,要靜以修心。當然,干其他事業(yè)同樣也如此。
作者簡介
顧品:1947年出生,原無錫市鄉(xiāng)鎮(zhèn)工業(yè)干部學(xué)校副校長,退休后被聘為中國企業(yè)管理無錫培訓(xùn)中心客座教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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